星云散海

凡审判我至今仍无法令我消亡之物,必弱于我

【贾尼】救赎<Redemption>[完整版一发完]

虽然虐的我脑袋嗡嗡的难受,但是总觉得这就该是贾尼该有的样子。

贾尼老司机:

太……太棒了


Clown.:



这段话我本意是要放在后面的,但既然有人吐槽贾尼tag下总是为虐而虐,我就不得不写份预警出来。这篇文的大纲我早已经写好结局也想好了,在去年已经写过前一部分,可以去我lof主页上找。所以这不是跟风,看完也别觉得我故意不让看文的人好受。




这个文是我看完《肖申克的救赎》后的脑洞,所以是监狱AU,然后在一些描写和叙事手法上有借鉴原著。有双重人格梗,为了不透露太多,我就不说是谁了。因为是第一人称的转述所以在有的地方也许有一点逻辑上的不通,但这是别人眼里的他们,和他们本身自然会有些许不同。贾尼唯一。这是一篇比较无趣的文。




雷点差不多就这么多,不想看的可以走了,看完觉得讨厌的也别告诉我,你可以去雷文吐槽中心挂我,别让我知道就行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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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监狱里都有我这样的人,消息灵通,只要给钱能为你搞来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像什么新泽西州、缅因州之类的监狱可能更大,干我这种生意的人更多,但在这个监狱里,像我这样有头有脸——姑且让我夸下海口——也只有三四个。




坦白讲,这种生意不算好做,但也不太难,前提是你要在这个监狱里待得时间足够长,知道哪些狱警好打发,半包烟就能了事,也得明白有些不该碰的东西坚决不能碰,例如大/麻、海/洛/因或者枪/支、匕首。如果搞这些被发现了——假定你真的有门路搞来这些——那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是别想过日子了。一闭眼很可能就睁不开了,尸体指不定就被丢在哪个臭水沟里被老鼠啃了。




 




所以,当Jarvis在一九九七年五月份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们固定的放风时间,过来找我,说想让我弄进来一把雕刻刀,我出于不想惹麻烦的考虑拒绝了他。




“见鬼!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要把它插进谁的太阳穴吗?!你最好别那么做,否则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Jarvis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即使嘴角还有一点淤青,他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他都有办法解决的样子,“我并不想用它来伤害谁。如您所见,我只是需要一把雕刻木头的工具而已。”




 




那时我和Jarvis还不熟,听打扫过道的布莱德说——他与Jarvis隔了两个囚室,这家伙整天笑眯眯的,不抽烟不喝酒不对着性感女星的海报打手/枪,可以在熄灯以后的囚室安静一整夜不发出任何声音,有良好的教养,和监狱这个粪坑格格不入。




对于这么个异类,一开始就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甚至无需打听他的情况,有关于他的事情总是不间断的传到我耳朵里,自从他入狱以后,一会儿我会更详细的说到这些。总之,他这次来找我谈生意,说实话,我是很惊讶的,但是对于这种风险比较大的生意,我必须得更加谨慎的对待才行。于是我问他要一把雕刻刀用来雕些什么,木头,还是什么其它的材料?他不会是想要在囚室的墙壁上画画吧?




 




“说来有些惭愧,”他还是那个平直的语调,听不出惭愧的意思,“我想用它雕刻一块木头,雕一尊人像。尽管我对雕刻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研究,很可能会毁了它。”




 




我忍住了问他木头是从哪里弄来的,毕竟这监狱里还有别人也做生意,可能是从老皮特或者马蒂拉那里弄来的,一块木头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雕刻刀其实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我确实有不少门路,只不过要把这类和违禁物品沾边的东西搞进来要支付的代价比较大罢了。




“唔,那你……能给多少?”




“一把沃尔德雕刻刀不算太贵,但考虑您可能遇到一些麻烦,我准备出十五美元,您意下如何?”




听起来相当超值,从中赚取的抽成足够我贿赂狱警带来一罐冰镇啤酒了。




“好吧,”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向我保证,你真的不会把它插进某个人的耳朵里?我知道你最近可是和他们闹得很厉害。”




“不会,向您保证。对付他们不需要这个。”Jarvis见我答应了这宗生意,笑容变大了一点,“谢谢您的帮助,这是酬劳。”他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绿色小方块塞进我的掌心里。




做完这个,他转身要走,我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等等,Jarvis,我还想问你个问题,当作是这次生意的优惠如何?我可以不抽那百分之十的成。”




我要验证我的猜测。




他停下来,在离我两三步远的地方站着,“当然不,请说。”




“你……要雕什么?”




 他眨了眨眼,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蓝眼睛里也有了笑意。




“sir。”




 




我就知道,又是他的sir。




 




 




Jarvis是以谋杀罪的罪名进来的。Stark工业指控他谋杀Tony·Stark未果,Tony·Stark就是他的sir,一位年轻而富有的军工企业的总裁,Jarvis是他的管家。




Tony·Stark,我们这些长年在监狱里的人都常听说这么一号人物,有钱又英俊的Stark风流成性,艳照和绯闻总是包围着他,可就是这样,想爬上他的床的男人和女人还是和蝗虫一样多。我们都听过那个传说,他会在每周一的早晨从一堆嫩模和女星的照片里随便抽一张以此来决定这周他会和谁上床。




在这宗谋杀案发生之前,外界从未听说过Stark身边还有Jarvis这么个人。一九五七年的二月末,性命垂危的Stark被人从自己的豪华别墅里发现,抢救过后总算是没有性命危险,但一直昏迷不醒。前几日他可才传来了与一位名叫艾丽西娅·朗的女人订婚的消息, 就在众多新闻媒体纷纷扼腕叹息一代天才富豪时运不济命运多舛的时候,医检结果显示,是氰化物中毒,毒药就下在Stark当晚食用的杏仁蛋糕里,而那晚经手Tony·Stark饮食的只有他的贴身管家Jarvis一人。




听消息灵通的迪克斯说,这家伙在法庭上出奇的冷静而且供认不讳,所以他的案子用了一个星期多一点的时间就判下来了,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在我们这所监狱里服刑。




但Jarvis一进监狱,所有人都开始觉得他的案子是不是误判了,因为他的形象真的很难令人把他和杀人犯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短寸头,刀刻一样的五官,眉毛很淡,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可他冷淡的蓝眼睛又告诉你那不过是礼节性的笑容。更何况,以他所表现出来的对Tony·Stark的狂热根本就不可能谋杀他。当然啦,他对Stark的这种感情也被一些人利用,他们会用Tony·Stark的消息半强迫半交易的让Jarvis替他们做工。而Jarvis刚进来没多久,人生地不熟,获得外界的消息渠道自然很少,所以他每次都一口答应下来,用在采石场里双倍的工作换来一丁点有关于Stark的消息他也毫无怨言。所以我们就经常能看到灰尘漫天的采石场里Jarvis一个人汗流浃背推着需要两人合力推动的三角手推车,而本应该推车的那个混蛋有一搭没一搭的挥着锄头和同伴聊天。








他在一切关于Tony·Stark的事情上都是那么的热切,或者说疯狂。




 




    




现在,我需要解释一下前面和Jarvis对话中提到的“他们”是指谁,想必你也猜到了。在美国每个州的每个监狱里都有这么一群人,可能称呼不同,比如“杀手皇后”或者“牢房苏茜”。他们喜爱搞男人,更喜欢刚进监狱的新人们,他们解释说看新人挣扎求饶的样子更爽。的确,监狱里没有性生活让人难以忍受,但是这一群人简直就是把搞男人当作是一种事业或者一项乐趣来享受。这一群人也是属于监狱里的一种特殊的小团体,他们通常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和准则。




 




让我们重新回到Jarvis身上来,他几乎一进监狱就被这群基佬盯上了。理所当然,毕竟像他这么年轻英俊的男人在这个监狱里可不多见,我甚至有一次洗衣房里听他们谈论说他上起来会是什么滋味,轰隆作响的机器声也盖不过他们刺耳的污言秽语。监狱里能说的话题可不多,Jarvis的出现大大丰富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在这一群基佬里领头的那个是个老油子了,他叫比利·金克斯,十一年前因为强奸杀人罪进来的。这家伙一头红发,脸几乎和脖子一边粗,眼睛是浅灰色的,眼眶向里凹陷,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他性欲旺盛,据说他技术很好,很快就收服了一群这种男人。




比利还是我们监狱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就连我也不愿轻易招惹他。那种人渣暴躁易怒,而且心眼比屁眼还小,属于得罪了他他会记恨你一辈子的那种。他仗着这任典狱长是他侄子很少管他,在监狱里横行霸道,打起架来从来都是下死手。他也不在乎关禁闭,即使他把一个人打伤顶多就是十几天的发硬的面包加清水而已。




我这些年见过不少在他手里受伤的人,轻一点的肩膀脱臼、手腕骨折,重一点的肋骨断掉两三根,最严重的一次是他把一个叫吉姆·罗威的倒霉鬼的命根子踢断了,那个可怜的人撑了不到一天就一命呜呼了。吉姆七岁的小女儿不得不接受她爸爸在狱中受了风寒而死的消息。没办法,谁让在监狱里人命就是这么轻贱,按照典狱长的说法,我们都是犯了罪的人,怎样死都死有余辜。而这件事也带给比利最严重的一次惩罚,他被记了大过,关禁闭两个月,又在采石场搬石块搬了三个月,没有酬劳的那种。这里我就不得不说明一下,通常我们在采石场做苦工所给的酬劳都是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每小时一美元的收入。这些钱平日里你见不着也摸不着,当你需要用钱的时候——比如买一只新牙刷,换一个新杯子之类的,直接告诉狱警,然后他会在那个本子上一划,就划掉你几十天的辛辛苦苦。如果你的本子到了年末还有剩余,那么典狱长就会大发慈悲,“奖励你们这些辛苦劳作改过自新的罪犯们”,说用这些钱来犒劳你,然后新年的第一顿早餐你就会发现你的盘子里多了一块煮得稀烂的屠宰场的边角料,肥多瘦少,这几乎就是最好的待遇了。所以我们这些有经验的老油条,就会正好把一年的钱花得干干净净,即使是买卫生纸也不能便宜了那些家伙。




现在就是比利这么一号人渣盯上了Jarvis。Jarvis刚进来不到一个月,他就派手下一个叫威科姆的矮个子带着两个人去试探Jarvis,无非是一些言语下流的挑逗和侮辱,那一次的战况我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未得手,否则也不会有以后那么多次的激烈冲突了。




 




 




最惨烈的一次是在Jarvis进来后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他在我手里买了一把雕刻刀后的一个月。我记得那是一个六月中旬的下午,太阳暖和和的晒得人直想睡觉。我们放风的运动场呈正方形,北边是监狱大门,东西两侧是哨塔与墙,南面是我们监狱的主体。操场上有一个角落,被西边的哨塔阴影挡着,平时很难被狱警注意到,那里也就成了狱警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我们私下交易的地方。就在那个角落里,Jarvis与那群人爆发了一场最激烈的战斗。




 




我很想告诉你Jarvis赢得漂亮,但监狱里的现实永远都那么残酷。比利亲自带了三个人在那儿围住了正在散步的Jarvis,他们四个人一起上,Jarvis曾经练过一些格斗技巧,但对付四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些吃力。这场战斗持续了有十分钟,最后以Jarvis一个体力不支的疏忽大意被比利按在地上而告终。他们正打算脱了他的裤子好好羞辱他一番,被一群囚犯的喧闹声吸引过来的狱警就制止了这场暴行。Jarvis被送到医疗室去包扎。他被狱警押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金色的短发上全是鲜血,一边的眼眶乌青,嘴角流着血,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我清楚的看见他眼睛里平日的淡漠消失了,变成了一种混合着凶狠和暴虐的眼神。




总之,这次战斗让Jarvis关了十天禁闭,比利收获了十五天的禁闭以及脖子上淤青的伤痕和左手手臂骨折。之后,Jarvis和这群基佬们没再爆发过这种级别的战斗,可是一些小摩擦也不断。Jarvis一般都能解决掉,但会受一些轻伤。可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比利记仇的特点在这个监狱里许多人都深有体会,他不可能轻易放过Jarvis。




 




 




后来直到七月二十三日,Jarvis来我这里要买一瓶酒,我很惊讶因此也把时间记得格外清楚,因为自从他入狱他就从来没有喝过酒。那时的我们已经从点头之交发展为普通朋友了,这大概是因为在采石场工作的时候我俩总是被分到一个组一起运送矿石。我试探着问起那次的事,他喝了好几大口度数很高的朗姆酒才回答我。




 




     “他们竟敢那么说sir,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侮辱sir!”




 




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又变了,又是那天那种暴戾的眼神。我知道Tony·Stark是他的死穴,也基本猜到了比利他们拿什么话激怒了Jarvis。但我无法安慰他,这是每个进监狱的人都要面对的,来自各个方向的压迫与欺侮能把人逼疯,因为你是囚犯,一个有罪的人,从踏入这个铁丝网的大门起就失去了一切人权。




“那,你为什么杀他?”我迟疑着问起这个敏感的话题,今晚的Jarvis很不正常,我如果懂得把握机会,就能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讯息。




“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会相信吗?”Jarvis转过头来凝视着我,那接近透明的蓝眼睛淡漠的可怕,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不信。”我很干脆的回答,如果问问这些罪犯们进来的原因,他们大概都会告诉你自己是无辜的,只是被律师陷害,被陪审团捉弄才来了这个鬼地方。




“但事实的确如此,维克托。事发那天晚上,我睡着了,醒来后就听说我杀了sir。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永远都不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瓶颈,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仿佛是确认是不是这只手差点就夺走了他爱的人的生命。




我稀里糊涂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想追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哦,哦。”我干巴巴地说,“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Jarvis听到了我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




 




       




尽管比利和他所带领的那群基佬憎恨Jarvis,在这个小天地里也有一些人和我一样喜欢Jarvis,例如Jarvis的室友杰森,他是三年前因为入室盗窃与过失杀人罪进来的。  那小子是个偷儿,没进来之前也就是对些中产阶级下手,小偷小摸的拿个几千块就收手了。可他进来的那一回可真是倒霉——他自己说的,他对花粉过敏,恰巧他偷的那家主妇爱花,在卧室里摆了好几盆鲜花。于是就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吵醒了睡得浅的男主人。那家伙从床头的抽屉里拔出手枪就对准了杰森,杰森就扑上去和他缠斗,没想到两个人打斗的过程中也不知是谁触发了扳机,男主人就这么中枪死了。那位寡妇因此获得了二十万美元的赔偿,而他则住进了这个监狱和我们做了伙伴。 




因为杰森和Jarvis是室友,所以对Jarvis的事情也就知道的多一些。他告诉过我,Jarvis每天都在熄灯前的一小时里雕刻那块木头,他雕得很慢,一开始因为技术不好,废了好几块木头(这些我都知道,毕竟我们熟悉了以后,Jarvis就开始找我帮他弄一些易于雕刻的木头进来),后来渐渐对雕刻刀的用法熟悉了,却每每盯着那块木头很长时间才下手,一个小时也就刻两三刀。杰森咂咂嘴还说,Jarvis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带着狂热和迷恋的表情,变得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温和有礼的Jarvis了,甚至有点吓人。




两年后,也就是一九六零年,如果你记得,在那一年里艾森·豪威尔不再当总统了,白宫里换成了约翰·肯尼迪。杰森就因为表现很好而提前出狱了。他在假释前的一个晚上过来找我喝酒,说什么这样的日子值得纪念,他喝醉了,我俩谈起了Jarvis。如果不是他把那件事告诉了我,那么很可能你也不会见到我写下来的这些话,Jarvis的事会成为一个谜团永远的埋在我心里,因为如果没有杰森告诉我的事情,Jarvis的事就根本无从谈起。我可能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在五七年八月份之后的Jarvis变化会那么大,我是说,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在那个时间点以前,Jarvis待人友好又总是微笑着,有时还会主动帮你的忙,很容易令对他没有恶意的人心生好感。但除了比利那帮人,还有一些天生脾气坏容不得别人好的恶棍——他们也是欺压Jarvis的主力之一,就是他们用Tony·Stark的信息来换Jarvis为他们做苦工——对Jarvis也总是不友好。还有的人心眼小看不惯Jarvis“假惺惺的做派”(用他们的话说)。他们厌恶Jarvis身上那种干净纯粹的气息,就如同我和杰森被那种力量吸引一样。




 




就是这样了,Jarvis在监狱里的生活不能说平静,可也从未有什么格外令人震惊的大事件发生。直到八月份,Jarvis进来正好满五个月,十七号那天早晨,Tony·Stark从病床上醒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八月份的一个星期三,一年里最炎热的日子之一,在烈日下的操场上放风会被太阳烤晕。我们六点半起床,七点钟在食堂集合吃早餐。当时食堂刚装修完,崭新包了铁皮的长桌整齐的排成一列列,原本油腻得反光的盛煮烂的马铃薯与长蛆的米饭的铁盘也都换成了塑料的。典狱长这次还真的大发慈悲为我们装了台电视机,安放在所有餐桌的前方,尽管只有十八英寸,很多时候坐在位置上都是听得到声响而看不到屏幕,多半会播放一些法制宣传片或者新闻,但这好歹是我们唯一的及时获得外界信息的途径,总归聊胜于无。








那是一个无聊而乏味的星期三早晨,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吃盘子里味道差劲极了的豌豆和酸黄瓜三明治,没人注意去听今日的早间新闻又播出了哪些政客们搞出来的幺蛾子。只有一个人例外,没错,就是Jarvis。他的座位与我只隔了一张桌子,同样属于看不到屏幕的地方。那天新闻播送到:“昨夜凌晨一点,著名企业家,Stark工业总裁Tony·Stark终于从氰化物中毒的昏迷中醒来,本台记者玛丽·格林斯从医院发回消息……”刚听到“Stark醒来”这几个单词时,我就看到Jarvis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膝盖磕到相对于他身高来说比较矮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狂喜还是内疚或者两者兼有。本来靠在门边抽烟的狱警见到这边有骚乱就赶紧按着枪骂骂咧咧地快步赶来,他们抓着Jarvis的胳膊想把这个闹事者拉出食堂,但Jarvis异常固执的不肯配合,那个个子才到Jarvis肩膀的狱警挥舞着警棍狠狠地在他胃上打了一棍,Jarvis瞬间就白了脸但还是坚持听完整条新闻才被他们扭着肩膀推搡出了餐厅,此时狱警骂娘的声音已经要盖过电视机的声响了。 








Jarvis被关了三天禁闭,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据我看来,他不会是因为孤独与黑暗而发疯的人。黑暗也许可以更好的让他思考。








他被放出来时和进去前基本没什么太多改变,眼下的青色让他看上去非常疲惫,眼神也是黯淡无光的,甚至在我祝贺他出来时都没有理我。第二天,监狱里就来了个大人物,当时我和几个牢友被派去修缮屋顶,远远就看到一辆红色的跑车飞奔而来卷起一阵尘土。我特地偷瞄了好几眼,接着惊讶的发现典狱长那个势利鬼竟然也在大门口迎接。那家伙很招摇地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眼镜。典狱长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带他走进了监狱西南面那座专门探监用的小楼。我蹲在屋顶握着水泥铲想了一会儿才发觉那个招摇又眼熟的家伙是谁,不就是那个几天前刚刚醒来的命大的Stark嘛!这差点让我挨了监工的劳德一警棍。




我想我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一定是为了Jarvis。如果他还念着他们往日的感情也许会把Jarvis从这个鬼地方赎出去,可万一他不是呢?来这里说不定只是为了嘲讽一下差点杀了自己的人,顺便再关照一下典狱长给Jarvis的监狱生活加点“料”。不是谁都可以原谅要杀害自己的人。




在探监室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并不清楚,反正当我下午五点完成在屋顶上抹水泥的工作时,那辆和他主人一样骚包惹眼的红跑车还静静地停在大门口。








两年后的一个下午,我和杰森蹲在操场上那个隐秘的角落里分享一瓶烈火威士忌,庆祝他因表现良好提前得到了假释。杰森喝得有点急,这会儿舌头已经不好使了,我得费点力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含混不清地跟我说:“嘿,维克托,还记得Jarvis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可一听到Jarvis这个名字我还是心里一跳,又奇怪杰森提起他干什么,于是我回答说:“怎么了,杰森?现在你要自由了就想起你曾经的好室友了?怀念这快乐的大家庭的生活了?”




“不,不完全是,”杰森的眼睛里有点泪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三天后要出狱而激动的,“我只是想起了Jarvis当初要被Tony·Stark用钱赎出来着,你也知道像Stark那样的人一点也不缺钱,可Jarvis竟然不愿意出去!天知道他当时的脑袋怎么了!”




“慢着,你说他被Stark赎过?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脑子还没被酒精完全腐蚀掉,尽力从杰森的话里抓出了重点。




“哦,对了,哥们儿,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来着,我谁也没说。现在我要走了,讲给你听,你就明白了。”杰森又灌了一口酒开始了他的讲述。他当时醉的有点厉害,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为了记录得更清楚,我把杰森的话整理了一下,一九五七年八月份发生的事是这样的。












杰森那天的任务是被派去给那栋小楼的天花板涂大白,因为有间屋子是个堆放扫帚铁锹的库房,探监的人越来越多原有的房间安排不开,典狱长就批准把那间还算是比较大的屋子清扫出来修缮一下当做探监室用。当Tony·Stark和典狱长进了小楼后,杰森就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了,毕竟旧楼板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杰森马上就好奇是谁来探监,今天并不是规定的固定探监的日子,能在这个时间探监的人一定非富即贵――他当时还不知道是Stark来了。于是他趴在墙上听脚步声,两个人进了他粉刷的那间屋子的隔壁。看守杰森的狱警肚子疼去厕所了,由于杰森一向表现很好,那个大意的家伙也没找别人来替他看守一会儿。




 “嗨,劳伦特(典狱长的名字),能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烦人的狱警们。”杰森听到一个轻快却又有点虚弱的声音这样说,他想着这个人的要求一定不会被答应的,红头鬼劳伦特才不会放他这么轻松地与囚犯单独相处。




“Stark先生,您也知道监狱的规矩,探监也必须有人监视着才行,除非……”他发出了像猫头鹰一样刺耳的笑声,剩下的话不用说也很明显了。




“当然没问题,等我出了这间屋子,你自然会得到好心的回报,那么现在,让你的手下们撤出这栋小楼吧。守着楼门口就可以,反正你也看到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你完全不用担心一个大病未愈的人带着另一个人逃跑什么的。”




“行,您放心吧。在您出来之前都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的。”




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杰森以为他会被带走,但是没有,他们应该是忘记他的存在了。








接下来就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杰森听到典狱长说出那个称呼时,他就知道被探望的好运家伙是谁了,可他有点搞不懂,现在这沉默是什么意思。




“sir,您回去吧。我是不会跟您出去的。”Jarvis的声音好听到相当有辨识度,杰森不由得在墙上贴得更紧,好奇心和八卦心谁都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Jar?我可以不计较那晚发生的一切,你和我还可以像原来一样!”Stark的语气要激动得多,杰森听到脚步声非常急促的在隔壁屋子里响起来,他应该是在原地来回踱步。




“我不能回去,也不应该。您和艾丽西娅小姐会幸福的。”




“……我离不开你,我们一起生活那么多年……”Stark停下了脚步,沉默再一次充斥了在隔壁那狭小的空间里。




“可那已经是过去时了。”




杰森不明白Jarvis为什么不肯和Stark回去,宁愿在监狱里受苦,也不想出狱继续自己的好工作?他脑袋不会是被人揍出毛病了吧?




“我不介意那件事,我知道你不想杀了我,对不对?”Stark的语气急切起来,杰森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坐在不怎么牢固的椅子上发出的嘎吱的声响。(这间探监室由靠近窗口属于囚犯的带着镣铐的椅子,横放在探望者与被探望者之间的木桌,木桌另一边的普通木椅组成。)




“但我介意,sir,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曾有杀害您的念头。……而我,差点,真的失去……您……”Jarvis的语气也焦灼起来,他颤抖声带发出的语句几乎连不成句,就如同一粒粒豌豆弹落在桌子上,在那安静过头的空间里发出稀落却清脆的声音。




“那只是意外!意外你懂吗?!我不相信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你也许,也许只是把糖和它搞混了。”Stark暴跳如雷,可他给Jarvis的解释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不,那是真的。在您拒绝我之后。我无法……”Jarvis听起来像是马上要哭了。杰森非常惊讶,睡在一间牢房里这么久了,他都没见过Jarvis脸上出现微笑和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但这似乎也反应了Jarvis是真的在忏悔,为他伤害了他的sir。




之后又是死了一般的寂静,这让杰森更没耐心了,他几乎想要捡起腻子回去刮他的大白了。但他还是忍着多趴了一会儿,终于房间里响起细细索索的衣物的摩擦声,木制椅脚在地上被拖动的声音,杰森猜想他们之间可能进行了一个拥抱。




“我过段时间会再来,Jar,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我们之间可以找到另一种相处方式,我是真的离不开你。拜托了。”Stark说到最后语气已近乎哀求。




Jarvis却苦笑起来:“您和艾丽西娅小姐会幸福的。无论您来找我多少遍,我都不会出去的。”




“Jar……”




“好了,sir,多陪我一会儿吧。”




 




 




 




杰森所告诉我的只有这么多,他在两人沉默无言后就回去刮大白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听得这么全面,记得这么牢固。毕竟人的记忆和话语都算不上可靠,再加上两年的时间长度,也许这对话内容有杰森杜撰的也说不定。但我还是觉得这对话可能是真的,起码有八成都差不多,或许当时有更多的细节,可现在也无从追查起了。




我那天和杰森喝完酒,晚上回到牢房后,认真地琢磨这对话里的含义,凭着和Jarvis平日里的交流,我猜出了这件事的十之八九。








事发当天可能非常的平静也很平常,对Tony Stark来说是这样的,他睡到很晚才起床,洗漱好后坐在餐桌旁享受由管家亲手做的美味的早餐。Jarvis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身旁伺候着他用餐,但今天不同了,比服侍他的sir更让他在意的是放在餐桌上的报纸头条硕大的字――“花花公子总裁Tony·Stark宣布订婚”,晨报用整个头条版面来报道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风流成性的Tony·Stark竟然决定结婚了,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吗?!那恶心的油墨味道仿佛是阵阵黑雾一样飘进Jarvis的肺里,让他觉得窒息。




“sir,您……”Jarvis垂着手站着,但他的食指尖在颤动,他垂着头死死盯着那张报纸。




Tony从火候正合适的培根蛋里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了那张刊登着他的喜讯的报纸。




“你想问这个?我没告诉你可是特地要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我向艾丽西娅求婚成功了!”他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不断眨动他的大眼睛回头看他的管家。




“为什么……我对此毫不知情?”Jarvis嘶哑着喉咙开口,梳得整齐的金发有一缕垂下来挡住了眼睛,他不耐烦的一甩头让它滚出自己的视线。




“我是特地瞒着你的,我想你会很高兴艾丽西娅终于答应嫁给我了,这样以后你会多一位女主人,也不需要管我太多了。如果你提前知道,万一我求婚失败,你一定会嘲笑我的。”




“……您是这样想的?我限制您的饮酒与甜品摄入量让您觉得讨厌?您不再需要我了?”




Tony终于察觉到他的好管家的不对劲,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身面对Jarvis。(尽管以他的身高他也只能仰视Jarvis)




“当然不是!我结婚以后也依然需要你,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你怎么了,Jar?你不高兴吗,我,我以为你会祝福我们……”Tony这样说着,他有点不安的看着神情莫名让他感到害怕的Jarvis。




“sir,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是深深地爱着您的?不是主仆之情,我爱您,就如同爱我身体的一部分。”




Tony呆住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对来自他的管家的告白,而且告白的这个人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那力道让他觉得自己已经骨裂了。




“Jarvis,别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我并没有……而且我要和艾丽西娅,我不能……”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可他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他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来安抚现在激动得脸色发红的Jarvis。




“您是拒绝了,对吗?”Jarvis放开钳制他的双手,语调突然冷静起来,甚至比起平日里冷静得更多,是一种冻人的冰冷。




“我……我要结婚了。”Tony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他的腰磕在了大理石长桌上。这样的Jarvis让他感到越来越害怕。




“我知道了,很抱歉,sir。”Jarvis点点头,好像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这之后整整一天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提起这件事,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的Tony面前出现了一块杏仁芝士蛋糕。




 




 




所有的事情到现在都开始变得显而易见了,或者说几乎所有。Jarvis即兴实施了一场漏洞百出的情杀,根据那次我们在操场上的谈话(如果你记得的话,就是前面提到的那次),我可以推测,这场谋杀的时候是在Jarvis精神不正常的状态下被完成的。




唯一让我疑惑的是,Jarvis真的对他的sir下得去手吗?即使他当时脑子不清醒?我听Jarvis说过,他在六岁时就已经认识Stark了(这时他很亲昵的称他为Tony),因为他的父亲是老Stark的管家,在父亲去世以后,霍华德·斯塔克收养了他。当Tony的父母在他十八岁那年车祸身亡后,他们相互扶持着生活了十五年,感情早已不是深厚的主仆情了,对Jarvis来说是日久年深累积下来的爱情,对Stark来说可能是没有血缘的亲情。如此长的时间里,对对方的爱恐怕早就刻进两人的骨子里。




 




我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发生那件可怕的事的两年后,如果我不告诉你,那件我亲身经历的、悲惨的故事,你恐怕也会像我一样疑惑不已,或者开始质疑Jarvis是不是一个嫉妒心重且因爱生恨的小人。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不,不是这样的,Jarvis是我所见过的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他为他的爱情付出了所有。




如果不是一种得知全部真相的使命感催促着我必须把这件事记录下来,我真是永远也不会回忆这件事。让我们回到那个下午,在Stark驾驶着他的红跑车离开后,Jarvis就被警卫押回了牢房。他被押着走过放风时间的操场,我发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同时一种暗暗涌动着的恶意就传遍了整个操场。不到晚饭时间,整个监狱都知道Tony·Stark来过了,而且在探监室待了一下午,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带走Jarvis。




我们都清楚人心的可怕,尤其是在监狱这样一个遍地都是罪犯、流氓、小偷的地方。Tony·Stark对待Jarvis的态度影响着大部分人对Jarvis的态度。他没有带走他,足以说明一切。




Jarvis所遭受的排挤成倍的增加了,不光是对他早有恶意的罪犯,还有想要从他那里捞到油水的狱警们。他们在言语上侮辱他嘲笑他,派给他更重的活儿,在角落里推搡他……我和杰森还有几个与Jarvis是朋友的人看不下去他所遭受的不幸了,我相信即使是Jarvis这样坚定的人迟早有一天也会发疯的,所以我们尽可能的帮他,尽量不让他一个人落单,干完自己的活儿偷偷跑过来帮他一起做。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几人的善意怎么可能打败大部分心怀恶意的人呢。




说到这里你可能觉得非常疑惑,如果Stark真的非常在意Jarvis,他为什么不塞给劳伦特一些钱让他多关照Jarvis呢?我要很无奈的告诉你,生活真是太戏剧化了,它捉弄他们就像是心肠最恶毒的魔鬼。




 




 




在正式讲述一九五七年八月份之后发生的种种不幸之前,我得稍微解释一下监狱的消息来源。众所周知,这里恐怕是世界上消息最闭塞的地方。在没有那台电视机之前,所有囚犯想获得消息都只能靠道听途说。你可以从狱警的聊天里听到一些消息,也可以从探监的亲友那里得知外界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又或者是来送脏衣服的司机的闲谈……只要你竖起耳朵听,你还是能得到许多消息的,但是它们可能已经经过了好几个人的转述,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夸大事实都是常有的事。我很清楚这些小道消息都信了那才是最大的傻瓜。




至于那台倒霉的电视机,它毁于一次打架斗殴事件。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正是比利·金克斯在餐厅又一次找Jarvis的麻烦。当天在餐厅值班的是Jarvis,就是负责收拾餐桌倒掉剩饭剩菜之类的活计。比利和他几个跟班故意磨磨蹭蹭等到餐厅的人几乎要走光了,然后他们递给门口看守的两个狱警一人两支烟,就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围上了在收盘子的Jarvis。Jarvis毫无惧色甚至眼睛里含着残酷的光,他这几天来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滋事寻衅。他抄起塑料盘子狠狠拍在打头的威科姆的脸上,鲜血立刻从威科姆那蒜头鼻子里喷出来。比利怒吼一声就朝Jarvis扑过去了,剩下的克尔和布朗特也一左一右的包抄。




这次战斗的结局就是以Jarvis举起那台电视砸在了比利背上而告终,倒霉的电视机摔在地上裂了屏幕。




听负责给典狱长的走廊地板打蜡的史密斯说,那天吝啬鬼劳伦特的声音大得穿透墙壁。他把报账单砰地摔在红木办公桌上,伸出那根短粗的手指几乎要戳在狱警长的脸上。




“没有任何报酬!Stark那个一毛不拔的家伙没给我一分钱!我早就知道他肯定记恨Jarvis!看看!现在还要我为这个婊子养的买单!”史密斯赶紧提着盛蜡桶溜远点以免被着怒火波及到,他最后听见劳伦特大吼,“不修也不买!没有电视!Jarvis再加十天禁闭!他得学会他妈的为他做的事情负责!”




 




等Jarvis从禁闭室里出来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关在那间黑漆漆的狭窄盒子里的唯一好处就是他可以不用受到他们的骚扰。我和杰森为了庆贺他从禁闭里出来,特地从马蒂拉手里搞到一块易于雕刻的好木料(不知为何我能搞来的木头总是没他好,当然这不意味着我做生意比他差)。但杰森发现他现在对雕刻毫无兴趣,他只是看了一眼那木料道声谢谢就把它放在窗台上了。杰森在吃饭时跑来神神秘秘的跟我说这件事,我当时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大事,说不定Jarvis只是最近累了而已。又过了几天杰森又紧张兮兮的跟我抱怨,Jarvis整晚不睡觉坐在床边盯着窗台上放着的那未完成的木雕像看。杰森半夜醒来发现他还没睡,迷迷糊糊吓了一跳。我终于觉得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了,可我旁敲侧击的向Jarvis打听,Jarvis的嘴巴却闭得很紧,对那天下午的事绝口不提。




接着改变的,还有他对那群男人的态度。以前他都是尽量不与他们冲突,能躲开与他们碰面就躲开,现在的他对待比利的挑衅不躲不避,直面单挑三四个男人,战斗力也变得可怕,可以把他们都揍趴下,每次战斗给他带来的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与时间长短不定的禁闭。平日里总挂在脸上的礼貌微笑消失了,换成冷漠的神色。与我和杰森的交流也少了,我以为是他和Stark的会面里他遭受了什么打击情绪一时间扭转不过来,所以也体谅他,可谁成想这个状态维持了相当久。唯一没变的只有他对Stark的狂热的爱了,他还是愿意用几个小时的工时来换关于他的sir的消息。




 




但他得到的都是坏消息。




 




从九月中旬开始,监狱里就流传起Tony·Stark死亡的消息。Jarvis当然不信,他甚至揪起第一个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的领子逼问他为何要骗自己。那个可怜人战战兢兢的说,他是从自己的妻子口中听说的,因为她在Stark工业上班。Jarvis松开他,罕见的皱起眉,接下来的一天里,他都想获得更多关于Stark的事,来确定这可怕的消息只不过是个谎言。有和他关系好的就告诉他自己知道的部分,有讨厌他的人就百般刁难捉弄他。




Jarvis收集来的消息还是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有人说Stark不过是筹备婚礼所以离开了公司,也有人言语凿凿的说Stark被人陷害不仅丢了总裁的位置还丢了命。这些Jarvis一个都不想相信,他开始恐慌,我感觉得到,他更加频繁的去找关于Stark的消息,拿烟或者钱直接贿赂狱警。




那些狱警们都是虐待犯人踩踏同级巴结上级的一把好手,像Jarvis这种失势的人更是他们压榨的目标。他们向Jarvis开出更高的价码,Jarvis都一一应承下来,他收集他在采石场和洗衣房做工攒起的三十几块美元,花天价买了整个八月末到十月份的所有报纸。通过洗衣房的道道传递后,一沓报纸到了他手里。




 




 




我们蹲坐在石墙根下,下午两点的阳光刺眼而强烈,我却感觉到阵阵寒意。Jarvis口中叼着一根红苹果香烟,眯起眼睛紧盯着手中那份报纸,似乎他只要稍微松懈,那字迹就会有变动一样。




“你相信吗?”他低声问我,夹着薄薄的报纸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注意到了这点,立刻用力夹紧报纸直到纸张出了褶皱,“这些狗屁媒体的屁话?”




我有点愕然,第一次听Jarvis骂人,短短一句话里蕴含了惊人的怒气,他喉咙里发出仿佛野兽般的低声嘶吼。我撇过头看了一眼他手中拿的报纸,一九五七年八月二十八日,加粗的特大号字体清清楚楚的宣布着一个残忍的已发生的事故——“Tony Stark再遭不幸车毁人亡,由Obadiah Stane接任Stark工业成为临时总裁”,这其中如果没有猫腻简直是天方夜谭。




“也许是假的……”我吐不出什么可信的词语安慰他,更是无从下手。关于Tony Stark的消息我也知之甚少,如果报纸上都报道了,离真相虽有偏颇,但可能大体是不变的。Stark恐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在他大病未愈刚刚探望完Jarvis后的一星期。




“之后的报纸呢?可能……”我没再说下去,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份前天的报纸,十月一日,财经版里还是Stane那张讨人厌的老脸。




“……这是真的。因为我。”Jarvis把半截香烟从嘴里抽出来扔到地上,捧着那张登有Tony Stark生前照片和讣告的报纸像是捧着一抔清水,小心翼翼的害怕着它的流逝。他把唇轻轻印上报纸上Stark的笑脸,一个虔诚的吻。




我哑口无言,能做的只是装作没有看到他顺着下巴滑落的眼泪。




 




 




从那以后,Jarvis的精神状态就不得不令我和杰森极为的担忧。他整夜整夜的不睡,只是拿着那未完成的、仅有Stark五官轮廓的木雕像看。白天的脾性也变得非常暴戾,常常爆粗口,不然就与人动手。很多以前对他怀有好感的人都不再接近他,只有比利·金克斯越挫越勇,每隔十几天就要带着几个手下重新找Jarvis的茬。我猜他不只是精虫上脑,更是为了扳回他监狱老大的地位,他觉得Jarvis挑战了他的权威。




他们在电影放映厅打,在洗衣机房打,在加工矿石的车间打,在操场上打。但这些对Jarvis而言,都不是太大的事,甚至不值一提。在斗殴过程中,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了一样,一味地抓着敌人的领子猛揍,不管自己的伤势如何。我甚至都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害怕,有时想开口劝他不要这么暴躁这么拼命,然而他就好像预知到我要说什么一样,用一种压抑而可怕的眼神看我,我立刻就明白说什么都对他不起作用了。知道Tony Stark的死讯后,Jarvis就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转折点发生在十一月六日,那是一九五七年的第一场雪,很大,所有东西都被覆盖上一层洁白,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这世界的污秽似的。那天清晨我就被穿墙而过的寒气冻醒,经验告诉我今年冬天会格外冷。因为下雪,例行的放风和采石场的工作都取消了,典狱长难得好心的安排我们去看电影,《曼哈坦故事》,看过很多遍了。因为无聊,我和Jarvis一起去放映厅外透口气,抽支烟。正打算回去,转身就碰到了从走廊往这边走带着走狗的比利·金克斯。




故意在走廊堵人明显不是为了友好的打个招呼,这阵仗我也见多了,废话不用多说,我和Jarvis一对二。比利这次还带来了一把剃刀,手柄上刻着“戴蒙德”字样,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从老皮特那里买的,只有他敢进这样的危险货。不过这也没什么用,Jarvis很快就拧住他的手腕打落那把剃刀,一掌敲在诺顿后颈上打晕了他。我又给了可怜的威科姆鼻子一拳,还踹了一脚克尔的肚子,让这家伙疼得满地滚。




“废物。”Jarvis把玩着那把剃刀,让它在中指与食指间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哼哼哼哼……”倒在地上靠着墙的比利冷笑,“老子起码没有杀了自己的主人。啐!”




他吐出的口水溅到Jarvis的工装裤上。Jarvis危险的眯起眼睛,他蹲下来揪住比利的领子与他平视,锋利的刀刃抵上金克斯那粗壮的脖子。




“我最后说一遍,你要再敢提起这件事,我保证你会死的很痛苦。”他流利的英腔压得低低的的,犹如毒蛇的嘶声。




“就算你没有直接杀死他,”我看到比利的灰眼睛里开始出现惧意,很少有谁能在脖子上薄弱的皮肤被割破,鲜血流淌的时候还保持镇定的。但这个家伙还在嘴硬,“他因为身体虚弱遭人陷害难道没有你的责任?可怜你像一条狗一样忠诚最后还是间接害死了他。”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比利那种脑子没有鸡巴大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我宁可相信那一刻是有什么伶牙俐齿的亡灵附身了他。




毫无疑问,这句话对Jarvis的伤害不亚于一颗核弹。他抓着比利衣领的手立刻触电般的弹开,手里的剃刀也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比利见自己重新获得自由,马上一把推开Jarvis,连滚带爬的跑得比什么都快的逃走了。




Jarvis被推倒摔坐在地上,连克尔从他身边跑过踢了他一脚都浑然不觉。我赶紧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Jarvis?你别听那个操蛋的混蛋瞎说!Stark的死只是意外!”




他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脖子像压着沉重的铅块。我无比清楚的到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并且不可逆转无法挽回。




他叹息般说:“是我。我害死了sir。”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绝望,仿佛被整个世界永远抛弃。




 




 




 




以前的Jarvis又回来了。他重新雕刻起了木像,进度比以前快了一些,木像的五官也越来越有Stark本人的神韵。说话的态度更温和了,虽然不再主动帮忙做事,但如果有人请他帮忙他也不会拒绝。这样的Jarvis同样令我忧心忡忡,他还活着,却一天比一天更消沉,整个人的精神却全部都没有了,与一具行尸走肉别无二致。




从这次事件过后,比利就很少来找Jarvis的麻烦了,偶尔有几次小的摩擦推搡也算不得什么。




 




我本以为所有事件都告一段落了,Jarvis会一直这样下去在监狱里待到他的刑期满。可结局远远比我想象的更糟糕也更令人痛心。




在一次日常爆发的与比利·金克斯的小冲突里,Jarvis失手打中了一位赶来阻止的狱警的眼眶。他得到了三天禁闭。那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三日了,监狱里也罕见洋溢着圣诞节的欢乐气氛,餐厅也拉了几条稀稀拉拉的圣诞色彩带。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身在牢狱,他们从心里感觉自己同自由人一样为即将到来的节日而高兴快活。




Jarvis被狱警从牢房里压着从我的铁栏门前走过,罕见的,他脸上带着温和舒心的笑容,蓝色的眼睛看着我眨了眨,轻声说:“Merry Christmas——




 




 




Jarvis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离去了,他的尸体在十二月二十五日早晨在禁闭室里被发现,一把削得非常尖锐的牙刷炳刺穿了他的喉咙,而他手里紧紧攥着已经完成的Tony Stark的木雕。没人知道他怎么逃脱狱警的检查把手掌高的木雕带进去的。他是带着笑容离开的。我猜他在为去陪伴他的sir而感到由衷的幸福。




杰森掉了好几滴眼泪,在我耳边叨叨了很多遍Jarvis平日里的好。我全然没有注意,我只是呆坐着,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他妈发展成这样的。




 




 




 




我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生活的戏剧化程度却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它反复无常如同一个婊子。




在Jarvis走后第十九天,一九五八年的一月十三日,Tony Stark本人再一次出现在了监狱。




 




他没死。他还活着。他没忘了Jarvis




 




当我从操场上远远瞥见那个骚包的身影时便震惊不已,随即而来的则是汹涌澎湃的怒气。




他为什么而来显而易见,但他会一无所获。




我无从得知知道Jarvis已死的消息时Stark会有多么震惊、失望、悲伤,是脸色煞白不愿相信还是暴跳如雷不肯接受。我只知道他那天下午抱着什么东西走出了这所监狱的大门,步履踉跄仿佛七八十岁的老人。监狱冰冷高耸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他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肩膀耸动着好像在哭。




当天晚餐时间杰森告诉我,那是Jarvis之前雕废了的一块块木料。




 




 




 




十二年后,我再回想起这件事仍然唏嘘不已。我本以为我没有机会把这件事记下来了,但我在一九六九年获得了假释。现在在一家杂货店打工,努力适应着监狱外飞速发展的现代生活。




前两天我从新闻里得知现年已经四十五岁依然未婚的Tony Stark把自己的军工企业转型向个人计算机软件方向发展,在七年前成立的JARVIS儿童教育基金会现在也拓展到别的领域,致力于贫穷落后国家的医疗与教育,正式改名为JARVIS基金会。




我多年的罪犯生涯里仅存的良心催促着我不得不把这段曾经的事记录下来,也算是祭奠朋友的一种方式吧。我出狱后特地找到了当年的报刊资料,发现Tony Stark确实遭到Obadiah Stane的陷害发生车祸但是下落不明,那家报纸应该是被Stane操纵所以没有放出真实消息。Stark应该也是将计就计,在后来的几个月里他都在暗地里策划着夺回公司,等他将所有Stane陷害他的证据都交给警方后,他就立刻接手了公司并宣布与艾丽西娅·朗解除婚约。他肯定是终于认清了对Jarvis的感情,而且决心来救赎他。可惜,他只晚了一步。




我特地向杂货店的老板请了一下午的假去图书馆,用我认识的不多的字借了一本精神学方面的书,在每天五点钟下班后苦心研究了一个多月(除了我十岁那年跟着小偷头子学偷窃技巧,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发现Jarvis当年的状况符合双重人格的精神病症。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两个Jarvis都深深爱着Tony Stark,只不过一个是隐忍的爱,一个是疯狂的爱。疯狂的爱着Tony的那个Jarvis得知他的婚讯后只想把他据为己有,而在他扭曲的意识里,杀了Tony就是独占他的最好的方法。发生谋杀事件之后,善良的Jarvis终于意识到了第二人格的存在,他不仅伤心Tony不爱他(起码当时的Tony没意识到)更重要的是害怕疯狂的第二个他再次伤害他的sir,所以拒绝出狱。只要受到刺激,两个人格便会转换,打架厉害的便是疯狂人格。在比利那段话之后,善良的人格被从悲伤里唤醒,没有了Tony的世界对于Jarvis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他既自责于自己伤害Tony所以间接害最爱的人被暗算,又为Tony的死而绝望,于是选择在雕像完成后自杀,这对两个Jarvis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愿意评价这场悲剧的爱里谁对谁错,爱情本身无对错可言。只是有时候,它因为各种原因总是迟到,而很多人就相信它真的不会来了。




我早在监狱里就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现在的愿望是好好活着直到因为疾病或者意外最好不过自然死亡。看到曾经的花花公子现在没有任何一条绯闻,这让我替Jarvis感到些许慰籍。




 




我曾去过Jarvis后来的墓,他被Tony Stark从监狱旁边胡乱埋葬的坟地里迁出来到教堂里安眠去。隔着水杉干枯的枝条,我看到一身黑西装的Tony Stark独自一人站在那块冰冷的石碑前,漫天飞舞的细雪花白了他的棕发。




 












――END




 总算把这篇写完了,多亏了 @一只抖m、 姑娘的催促,否则我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虫绿继续赶稿了……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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